第31章 難道真的只能做小伏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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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難道真的只能做小伏低？
園區裏有一排長長的塗鴉墻，畫著晚霞晨霧、海邊月升……
即使在冬日，依舊十分鮮活，像是從遙遠的夏天，偷來的一墻風景。
幾個月前，得知周應淮的漫畫作者身份，負責人特意將繪制塗鴉墻的工作交給了他。
也是那一天，他遇見了趙明月，陪著失落的她在江邊度過了難熬的一晚，知道了她對於姥爺去世的悲傷，也知道了她因靈感枯竭而陷入瓶頸期。
第二天，繪制塗鴉墻時，周應淮想起了她剛學畫畫時的本子，盡是一些無法理解但天馬行空的想法，於是，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，“就當是為了表哥吧。”
那是趙明月職業生涯最難的時刻，甚至在考慮要不要放棄這條路。可是，她看見了那面塗鴉墻，畫著她最初的靈感，還獲得了路人的廣泛好評，就好像一陣春風吹進了心底，尤其是那句，“你的設計，不是沒有意義。”
然而，下一句話就打破了氛圍，“等塗鴉墻徹底完成，就是你跟我表哥公之於眾的那天。”
現在，塗鴉墻的收尾已然完成，兩個人坐在晨霧彌漫的山頂，天空中沒有太陽，是月亮在發光。
沈岐，已不見蹤影。
深夜。小區角落裏，出現了兩個人影。
“你約人家來這麽荒無人煙的地方，有什麽企圖啊？”趙明月咽下最後一口烤紅薯，故作嬌羞道，“我老舅說了，放學不回家，容易給男同學犯錯的空間。”
“12個烤紅薯已經英勇就義了。”周應淮收起垃圾袋，遞過了一封情書，“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有犯錯的機會。”
“曹丕那麽想當皇帝，還不是劉協讓位了三次才同意。”趙明月拆開情書，“周應淮同學，很遺憾，這封情書我不能收。字數太少了，根本就沒有誠意。”
“一天三封，當我是ChatGPT嗎。”周應淮有苦難言，“你當年速度快，是因為情書都是抄的。”
這是近來經常上演的一幕，為了滿足趙明月被追的心願，周應淮認真扮演著舔狗的角色。
“下樓，吃夜宵。”每次收到這條微信以後，趙明月就立刻跑到窗前，見他站在路燈下揮手，日常的場景，也變得特別動人。
幸好李女士睡著了，她這才有機會悄悄逃出家門，像做賊一樣，生怕被發現。
緊張，但，刺激。
“我們現在這樣，真是有種偷情的快樂呢。”
“……你就不能換個措辭，叫它戀愛的悸動。”
“有必要提醒，你現在只是一個有可能的選項，才需要註意措辭。”
是的，她的確十分註意，上次偶遇老舅，老舅問起自己是誰，趙明月只說了一句，哦，一個認識的弟弟。
周應淮大為無語，那麽多烤紅薯，都進了黑洞嗎？
“不如就忍忍，先有名無分過著。”陳易安苦口婆心勸解道，“墨蘭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嫁進梁府，你這才哪兒到哪兒啊。”
“……有名無分？”周應淮頓時氣不打一處來，“原來我就是一個外室？”
“你錯了，在宅鬥文裏，外室是需要禮聘的，人家有名分，你這種啊，最多叫露水情緣。”陳易安拍了拍他的肩，安慰道，“忍一忍吧。”
要不，就先妥協了。周應淮有一瞬間的猶豫，但，很快恢覆了理智，“做小伏低那一套，我學不會。做人要有風骨。”
為了這個風骨，去上海出差的這幾天，他特意沒有主動聯系趙明月，期待著再次見面的時候，飽受了幾天相思之苦的她可以改變態度。
沒想到，苦的還是自己。
清早，飛機剛降落到東平市，手機消息就爆炸了。
姨姥姥的興奮溢於言表，“我們的項目，終於成了！”
……
“你有嫂子了！你表哥和趙明月處對象了！”
……
“為什麽小姑父換人了？”
……
這些人，在開玩笑嗎？
“速歸，危！”陳易安的微信只有三個字，但，如電閃雷鳴一般，擊潰了周應淮的心防，震驚、疑惑、茫然……他立刻打了輛車，直奔園區。
隨即，可怕的一幕映入了眼簾，趙明月和沈岐正站在塗鴉墻前接受采訪，還比了個心。
這到底……是什麽情況？
兩天前。
初冬的辦公室裏，所有人都抱著熱茶，安靜地窩在工位上，偶爾豎起耳朵，偷聽會議室的吵架。
“這裏有問題，為什麽要以夏如斯的身材做均碼？”
“和女明星同款，是個營銷點。”
“關註一下現在的買家心理吧，誰還想服美役？女明星保持身材是為了工作，普通人又沒有這個需求，按正常尺碼標準來。”
“……好好好，聽你的。”
面對趙明月的威懾眼神，沈岐敗下陣來。
“下一個問題，為了和劇同期上線，這個月必須進制作了。”趙明月打開了一份excel表格，“東平市這幾家工廠，經過這段時間的考察，都不太符合要求，芃系列細節太多了，任何一點處理不好，成品就會顯得廉價。”
“我們主打的就是當地經濟，去別的地方訂做，就申請不了補貼了。”沈岐閃爍其詞，“中間萬一需要驗貨，太麻煩了。”
“那只有一個辦法了，像汽車那樣，流水線生產。”趙明月圈出了幾家工廠，“我覺得它們不符合標準，不是因為成衣水平不夠，而是缺乏相關經驗，我建議，用第一家工廠來打底，所有的繡制交給第二家，最後，由第三家負責整合。”
“那……會不會增加成本？”
面對他的擔心，趙明月回了一個禮貌性微笑。“沈總，不想三年後再創業的話，就保證質量，衣服是用來穿的，光靠蹭國風流量行不通的。”
“……好好好，都聽你的。”
沈岐再一次鎩羽而歸。
“下一part，宣傳和營銷。”沈岐打開PPT，展示了數頁早就準備好的方案，有種立志要翻身的架勢。
“在創業初期拿到這個聯名，已經很不容易了，這是我們品牌最大的記憶點，所有的營銷都要以此為基礎。另外，對於一個新品牌來說，有一款爆品最為重要，前期必須測試，劇中最核心的那件是否在受眾裏賣得動……”
進入他的專業，沈岐展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決斷力。
見狀，李雯婷趁機安利，“是不是很有魅力？有沒有心動的感覺？”
……趙明月大為無語，作精秘書和作精老板，明明你們倆更配好不好。
經過一天漫長的討論，終於和三家制衣廠確認了合作，當晚，所有人的見證下，沈岐用顫抖的手，按下了轉賬的鍵，宣告正式進入制作階段。
“千萬別出幺蛾子，這可是好大一筆錢啊。”沈岐的眉頭擰成了川字，一臉焦慮，“以後大家節衣縮食吧。”
“有點霸總樣好不好！”李雯婷白了他一眼，掏出公款卡，“今晚吃烤肉慶祝！”
黑龍江的烤肉風格，是炭火爐，腌制過的肉和幹蘸料，碼大火足，主打一個紮實的肉香。
就在眾人大快朵頤時，沈岐接了個電話，臉色瞬間變成了愁雲慘淡。
“怎麽了？”見他慘白的臉色，李雯婷擔心不已，“有話要說？跟誰說？”
“服務員。”沈岐望著天長嘆一聲，“沒吃的肉可以退嗎？”
原來，電視劇在拍攝期間，出現了意外，要延遲播出時間，而按照合約，芃系列不能在劇播之前上線。
一瞬間，大家的心比桌上的凍梨還冷。
“有沒有說延期多久啊？”趙明月的心瞬間提了起來。
“演員出了問題，只能補拍，好在是配角，具體時間不確定。”
“這算他們先違約吧，為什麽不可以提前上線？”
“聯名合同裏並沒有寫明具體播出時間，只規定了明年。如果要等他們，資金缺口怕是不小……。”
“接一些其他小項目來維持生計，或者，試試找其他投資，總有辦法的。”趙明月安慰道，這句話，更像是說給她自己聽。
“要是天上掉下個投資人，就太好了。”沈岐晃了晃瓶子裏的酒，一口幹了下去。
也許是上天聽到了祈禱，第二天，轉機出現了。
園區的塗鴉墻，在抖音上火了，一小部分原因是美觀，而主要原因是，當紅女藝人夏如斯轉發了，還@了設計師趙明月，流量迅速漲了一波。緊接著，聰明的網友就扒出了那個月亮的意象，是她暗戀多年的白月光，老板沈岐。
當一個故事裏，包含了青春暗戀、女性成長、破鏡重圓、國風元素、職場愛情……
很難不引起討論。
再加上，這段愛情的確有許多線索可依。
麒麟山莊的民宿老板見過趙明月的情書。
上次園區搞活動，所有人都聽到了那份炙熱的愛。
姨姥姥的老年樂隊更是在音樂節公開送上祝福。
輿論一點點發酵，東平市的大街小巷，都在熱議這件事。那個白天閃閃發光的月亮，不是沈岐，還能是誰呢？
正如老舅的熵增原理，一切都從有序走向無序，混沌，才是宇宙的終極。
最終，沈岐拿著一份契約戀愛的合同，拍在了趙明月的面前。
“……這像是上過大學的人，能幹出的事嗎？”
“虛假的商戰，和真實的商戰，成敗往往就在荒謬的一瞬間。”沈岐嘆了口氣，“你以為我願意？還不是為了公司。有一個投資人大姐，就因為這個事，要過來投資了。”
“不需要你們真的在一起，就是演場戲，哄投資人高興。”李雯婷附和道。
“除了她，就沒有別人？”趙明月不想再讓生活更亂了，“我堅決不同意！”
然而，澄清並沒有想象中容易，她先是發了抖音解釋，又跑到了園區的廣播站，用大喇叭喊了一通，可惜，得到的回覆是，“我們懂了，準備轉地下。”
沒有人在乎真相，大家圖得是樂子。
望著那排長長的塗鴉墻，趙明月越看越生氣，一切的源頭，都是周應淮。
當初偏偏要助攻，現在，果然應誓了。
電話裏，陳易安不忘火上澆油，“我早就告訴你，不如做小伏低，現在好了，真成小的那個了。”
“芃系列，許多的用色都來自於植物，有張揚的茜草紅，治愈的艾背綠……”
結束采訪以後，趙明月終於發現了人群中那個陰沈著臉的存在，她剛想說什麽，就被拉進了公司的儲藏間。
周應淮反手將門用力鎖住，隔斷了外面的嘈雜聲。
“我們的關系，現在怎麽辦？”
“你聽我解釋……”
“我不需要解釋，我需要的是名分。”周應淮緊緊盯著她，“我們公開吧，和所有東平市的市民坦白。”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，宋佳怡在電視臺工作，買一條聲明應該不是難事。
“……剛出了這麽大亂子，現在說什麽，都只會更亂。”
趙明月幾乎可以預想到，如果她官宣了男朋友，這個人還是沈岐的弟弟，那真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熱鬧程度了。
“明月姐，你在裏面嗎？”實習生敲了敲門。
“這就來。”趙明月連忙捂住周應淮的嘴，怕被外面的人發現端倪。
“他們說想問一下你和老板的故事……”
聞言，受到刺激的周應淮身體前傾，緊緊抱住了她，“別出去。”
“你瘋了！”趙明月壓低聲音，心抑制不住的狂跳。
“為什麽我只是有可能，他就可以走快捷通道？”
“明月姐，需要幫忙嗎？”見她半天不出來，實習生再次敲了敲門，“我有鑰匙，現在進來了？”
萬分危機的關頭，周應淮突然放開了手，撤開了一點距離，雙手卻扶住墻面，緊鎖住了她的移動空間，像是故意惡作劇一樣，等到趙明月準備離開，他又突然一手攬住她的腰，一手在背上輕輕摩挲。
“三天沒見了，你不想我嗎？”他的聲音很輕，嘴唇幾乎要貼上趙明月的耳朵。
像是惡魔的低語，瞬間擾亂了意志力，這幾天，的確有些想念。像是下意識，她的手漸漸環住了周應淮的腰間。
萬幸，此刻，外面的敲門聲喚醒了理智。
“如果不是你，那些情書怎麽會曝光？如果不是你，非要在塗鴉墻畫什麽月亮。所以，如果不是你，漣漪怎麽會翻成波浪？”
此時，像是有無數把刀狠狠刺向了心臟，周應淮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。
什麽是勢能？一件事情就算沒有發生，但只要它存在，就具有隨時爆發的能量。
他和她，源於沈岐，就不可逃避要過這個坎，也許，這就是命吧。
“那你打算怎麽辦？”周應淮低著頭，目光中盡是難言的落寞。
“冷處理。我已經澄清過了，和沈岐的事根本就是無中生有。不過，沒什麽人相信。那個投資人邀請我們去杭州參加活動，希望回來以後，大家可以忘記這一切。”
“你要和沈岐去旅行？”周應淮的語氣酸澀，眼神中閃過一絲委屈，“那我呢，我就不重要嗎？”
見他這個樣子，趙明月終於心軟了，“最多……有可能變成大概率咯。”
實習生的催促再次傳來，她匆匆整理了一下衣服，開門走了出去，像是做了什麽壞事似的，臉紅得像剛被鞭炮炸過。
呆在杭州的這幾天，對於沈岐幾人來說，是出差+團建。
對於找了個借口同行的周應淮來說，是處處心機的“上位”之旅。
而對於趙明月來說，意味著24小時的提心吊膽，因為她完全預計不到，將要面臨什麽樣的極限操作。
清早，李雯婷帶著公司其他人，推開了趙明月的房間，準備臨時開個會，聽到聲音的趙明月，連忙從浴室走了出來。
這時，不愧是做了一年考公題的周辰峻，有著一雙善於發現線索的眼睛，他看了看藏在被子下只露出一截的外套，好奇問道，“你的房間裏，為什麽會有男人的衣服？”
“這個衣服好眼熟啊……”沈岐眨了眨眼，“這不是我表弟的外套嗎？”
小劇場：
晚場的電影院裏，燈光昏暗。
老舅正和一個打扮漂亮的中年女人坐在一起，“你知道哪個數字最浪漫嗎？”
女人輕笑著搖了搖頭。
“你比個五。”
等她比了個五，老舅順勢伸出手，剛好十指相扣。“浪漫不？”
燈光亮起，女人快步離開，嬌嗔罵道，“真是沒正形！”
老舅一轉身，這才發現了用眼神鄙視自己的趙明月。
“玩得挺花啊，楊姨今天下午剛領的離婚證，晚上你就……”
“有沒有學過熵增原理，世事只會從有序走向無序，從規律走向混亂。”
“這就是你坑我錢的理由？”趙明月剛剛得知，之前李女士生日，老舅提議讓她和老趙出資，帶著李女士出去玩了一圈，是為了給旅行社工作的楊姨沖業績。
“一計害三賢，我們一家三口都中了你的圈套！你要是生在三國，什麽諸葛亮司馬懿郭嘉賈詡，組團都陰不過你。”
“我跟你楊姨的事，先保密啊。”老舅掏出梳子，理了理發型，“有句話說的好，健康的戀愛固然值得談，但，越禁忌越快樂。”
站在道德制高點批判老舅的時候，趙明月完全沒有想到，她也有這麽一天。
小劇場2.0：
“恭喜啊。什麽時候結婚？”
“恭喜啊。男朋友真帥！”
“恭喜啊。打算生幾個？”
一路上，趙明月感覺滿街都是過年的劉德華，所有人都在“恭喜恭喜”。
東平市就這麽大，有什麽新聞，一上午就可以傳個遍了，等再聽見的時候，保證添油加醋了不少。
“我倒是有個好主意。”陳易安合上卷宗，認真道，“你名義上跟沈岐在一起，背地裏和周應淮在一起，不就行了。”
此刻，他頭頂的法徽清晰可見，趙明月簡直不可置信，“你竟然在神聖的法院說這種話？”
“你又沒結婚，不違法。”陳易安一攤手，“最多算道德敗壞。”
……這簡直，就是撒旦的誘惑。
趙明月是否聽進去了不知道，但，周應淮正打算這麽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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園區裏有一排長長的塗鴉墻，畫著晚霞晨霧、海邊月升……
即使在冬日，依舊十分鮮活，像是從遙遠的夏天，偷來的一墻風景。
幾個月前，得知周應淮的漫畫作者身份，負責人特意將繪制塗鴉墻的工作交給了他。
也是那一天，他遇見了趙明月，陪著失落的她在江邊度過了難熬的一晚，知道了她對於姥爺去世的悲傷，也知道了她因靈感枯竭而陷入瓶頸期。
第二天，繪制塗鴉墻時，周應淮想起了她剛學畫畫時的本子，盡是一些無法理解但天馬行空的想法，於是，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，“就當是為了表哥吧。”
那是趙明月職業生涯最難的時刻，甚至在考慮要不要放棄這條路。可是，她看見了那面塗鴉墻，畫著她最初的靈感，還獲得了路人的廣泛好評，就好像一陣春風吹進了心底，尤其是那句，“你的設計，不是沒有意義。”
然而，下一句話就打破了氛圍，“等塗鴉墻徹底完成，就是你跟我表哥公之於眾的那天。”
現在，塗鴉墻的收尾已然完成，兩個人坐在晨霧彌漫的山頂，天空中沒有太陽，是月亮在發光。
沈岐，已不見蹤影。
深夜。小區角落裏，出現了兩個人影。
“你約人家來這麽荒無人煙的地方，有什麽企圖啊？”趙明月咽下最後一口烤紅薯，故作嬌羞道，“我老舅說了，放學不回家，容易給男同學犯錯的空間。”
“12個烤紅薯已經英勇就義了。”周應淮收起垃圾袋，遞過了一封情書，“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有犯錯的機會。”
“曹丕那麽想當皇帝，還不是劉協讓位了三次才同意。”趙明月拆開情書，“周應淮同學，很遺憾，這封情書我不能收。字數太少了，根本就沒有誠意。”
“一天三封，當我是ChatGPT嗎。”周應淮有苦難言，“你當年速度快，是因為情書都是抄的。”
這是近來經常上演的一幕，為了滿足趙明月被追的心願，周應淮認真扮演著舔狗的角色。
“下樓，吃夜宵。”每次收到這條微信以後，趙明月就立刻跑到窗前，見他站在路燈下揮手，日常的場景，也變得特別動人。
幸好李女士睡著了，她這才有機會悄悄逃出家門，像做賊一樣，生怕被發現。
緊張，但，刺激。
“我們現在這樣，真是有種偷情的快樂呢。”
“……你就不能換個措辭，叫它戀愛的悸動。”
“有必要提醒，你現在只是一個有可能的選項，才需要註意措辭。”
是的，她的確十分註意，上次偶遇老舅，老舅問起自己是誰，趙明月只說了一句，哦，一個認識的弟弟。
周應淮大為無語，那麽多烤紅薯，都進了黑洞嗎？
“不如就忍忍，先有名無分過著。”陳易安苦口婆心勸解道，“墨蘭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嫁進梁府，你這才哪兒到哪兒啊。”
“……有名無分？”周應淮頓時氣不打一處來，“原來我就是一個外室？”
“你錯了，在宅鬥文裏，外室是需要禮聘的，人家有名分，你這種啊，最多叫露水情緣。”陳易安拍了拍他的肩，安慰道，“忍一忍吧。”
要不，就先妥協了。周應淮有一瞬間的猶豫，但，很快恢覆了理智，“做小伏低那一套，我學不會。做人要有風骨。”
為了這個風骨，去上海出差的這幾天，他特意沒有主動聯系趙明月，期待著再次見面的時候，飽受了幾天相思之苦的她可以改變態度。
沒想到，苦的還是自己。
清早，飛機剛降落到東平市，手機消息就爆炸了。
姨姥姥的興奮溢於言表，“我們的項目，終於成了！”
……
“你有嫂子了！你表哥和趙明月處對象了！”
……
“為什麽小姑父換人了？”
……
這些人，在開玩笑嗎？
“速歸，危！”陳易安的微信只有三個字，但，如電閃雷鳴一般，擊潰了周應淮的心防，震驚、疑惑、茫然……他立刻打了輛車，直奔園區。
隨即，可怕的一幕映入了眼簾，趙明月和沈岐正站在塗鴉墻前接受采訪，還比了個心。
這到底……是什麽情況？
兩天前。
初冬的辦公室裏，所有人都抱著熱茶，安靜地窩在工位上，偶爾豎起耳朵，偷聽會議室的吵架。
“這裏有問題，為什麽要以夏如斯的身材做均碼？”
“和女明星同款，是個營銷點。”
“關註一下現在的買家心理吧，誰還想服美役？女明星保持身材是為了工作，普通人又沒有這個需求，按正常尺碼標準來。”
“……好好好，聽你的。”
面對趙明月的威懾眼神，沈岐敗下陣來。
“下一個問題，為了和劇同期上線，這個月必須進制作了。”趙明月打開了一份excel表格，“東平市這幾家工廠，經過這段時間的考察，都不太符合要求，芃系列細節太多了，任何一點處理不好，成品就會顯得廉價。”
“我們主打的就是當地經濟，去別的地方訂做，就申請不了補貼了。”沈岐閃爍其詞，“中間萬一需要驗貨，太麻煩了。”
“那只有一個辦法了，像汽車那樣，流水線生產。”趙明月圈出了幾家工廠，“我覺得它們不符合標準，不是因為成衣水平不夠，而是缺乏相關經驗，我建議，用第一家工廠來打底，所有的繡制交給第二家，最後，由第三家負責整合。”
“那……會不會增加成本？”
面對他的擔心，趙明月回了一個禮貌性微笑。“沈總，不想三年後再創業的話，就保證質量，衣服是用來穿的，光靠蹭國風流量行不通的。”
“……好好好，都聽你的。”
沈岐再一次鎩羽而歸。
“下一part，宣傳和營銷。”沈岐打開PPT，展示了數頁早就準備好的方案，有種立志要翻身的架勢。
“在創業初期拿到這個聯名，已經很不容易了，這是我們品牌最大的記憶點，所有的營銷都要以此為基礎。另外，對於一個新品牌來說，有一款爆品最為重要，前期必須測試，劇中最核心的那件是否在受眾裏賣得動……”
進入他的專業，沈岐展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決斷力。
見狀，李雯婷趁機安利，“是不是很有魅力？有沒有心動的感覺？”
……趙明月大為無語，作精秘書和作精老板，明明你們倆更配好不好。
經過一天漫長的討論，終於和三家制衣廠確認了合作，當晚，所有人的見證下，沈岐用顫抖的手，按下了轉賬的鍵，宣告正式進入制作階段。
“千萬別出幺蛾子，這可是好大一筆錢啊。”沈岐的眉頭擰成了川字，一臉焦慮，“以後大家節衣縮食吧。”
“有點霸總樣好不好！”李雯婷白了他一眼，掏出公款卡，“今晚吃烤肉慶祝！”
黑龍江的烤肉風格，是炭火爐，腌制過的肉和幹蘸料，碼大火足，主打一個紮實的肉香。
就在眾人大快朵頤時，沈岐接了個電話，臉色瞬間變成了愁雲慘淡。
“怎麽了？”見他慘白的臉色，李雯婷擔心不已，“有話要說？跟誰說？”
“服務員。”沈岐望著天長嘆一聲，“沒吃的肉可以退嗎？”
原來，電視劇在拍攝期間，出現了意外，要延遲播出時間，而按照合約，芃系列不能在劇播之前上線。
一瞬間，大家的心比桌上的凍梨還冷。
“有沒有說延期多久啊？”趙明月的心瞬間提了起來。
“演員出了問題，只能補拍，好在是配角，具體時間不確定。”
“這算他們先違約吧，為什麽不可以提前上線？”
“聯名合同裏並沒有寫明具體播出時間，只規定了明年。如果要等他們，資金缺口怕是不小……。”
“接一些其他小項目來維持生計，或者，試試找其他投資，總有辦法的。”趙明月安慰道，這句話，更像是說給她自己聽。
“要是天上掉下個投資人，就太好了。”沈岐晃了晃瓶子裏的酒，一口幹了下去。
也許是上天聽到了祈禱，第二天，轉機出現了。
園區的塗鴉墻，在抖音上火了，一小部分原因是美觀，而主要原因是，當紅女藝人夏如斯轉發了，還@了設計師趙明月，流量迅速漲了一波。緊接著，聰明的網友就扒出了那個月亮的意象，是她暗戀多年的白月光，老板沈岐。
當一個故事裏，包含了青春暗戀、女性成長、破鏡重圓、國風元素、職場愛情……
很難不引起討論。
再加上，這段愛情的確有許多線索可依。
麒麟山莊的民宿老板見過趙明月的情書。
上次園區搞活動，所有人都聽到了那份炙熱的愛。
姨姥姥的老年樂隊更是在音樂節公開送上祝福。
輿論一點點發酵，東平市的大街小巷，都在熱議這件事。那個白天閃閃發光的月亮，不是沈岐，還能是誰呢？
正如老舅的熵增原理，一切都從有序走向無序，混沌，才是宇宙的終極。
最終，沈岐拿著一份契約戀愛的合同，拍在了趙明月的面前。
“……這像是上過大學的人，能幹出的事嗎？”
“虛假的商戰，和真實的商戰，成敗往往就在荒謬的一瞬間。”沈岐嘆了口氣，“你以為我願意？還不是為了公司。有一個投資人大姐，就因為這個事，要過來投資了。”
“不需要你們真的在一起，就是演場戲，哄投資人高興。”李雯婷附和道。
“除了她，就沒有別人？”趙明月不想再讓生活更亂了，“我堅決不同意！”
然而，澄清並沒有想象中容易，她先是發了抖音解釋，又跑到了園區的廣播站，用大喇叭喊了一通，可惜，得到的回覆是，“我們懂了，準備轉地下。”
沒有人在乎真相，大家圖得是樂子。
望著那排長長的塗鴉墻，趙明月越看越生氣，一切的源頭，都是周應淮。
當初偏偏要助攻，現在，果然應誓了。
電話裏，陳易安不忘火上澆油，“我早就告訴你，不如做小伏低，現在好了，真成小的那個了。”
“芃系列，許多的用色都來自於植物，有張揚的茜草紅，治愈的艾背綠……”
結束采訪以後，趙明月終於發現了人群中那個陰沈著臉的存在，她剛想說什麽，就被拉進了公司的儲藏間。
周應淮反手將門用力鎖住，隔斷了外面的嘈雜聲。
“我們的關系，現在怎麽辦？”
“你聽我解釋……”
“我不需要解釋，我需要的是名分。”周應淮緊緊盯著她，“我們公開吧，和所有東平市的市民坦白。”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，宋佳怡在電視臺工作，買一條聲明應該不是難事。
“……剛出了這麽大亂子，現在說什麽，都只會更亂。”
趙明月幾乎可以預想到，如果她官宣了男朋友，這個人還是沈岐的弟弟，那真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熱鬧程度了。
“明月姐，你在裏面嗎？”實習生敲了敲門。
“這就來。”趙明月連忙捂住周應淮的嘴，怕被外面的人發現端倪。
“他們說想問一下你和老板的故事……”
聞言，受到刺激的周應淮身體前傾，緊緊抱住了她，“別出去。”
“你瘋了！”趙明月壓低聲音，心抑制不住的狂跳。
“為什麽我只是有可能，他就可以走快捷通道？”
“明月姐，需要幫忙嗎？”見她半天不出來，實習生再次敲了敲門，“我有鑰匙，現在進來了？”
萬分危機的關頭，周應淮突然放開了手，撤開了一點距離，雙手卻扶住墻面，緊鎖住了她的移動空間，像是故意惡作劇一樣，等到趙明月準備離開，他又突然一手攬住她的腰，一手在背上輕輕摩挲。
“三天沒見了，你不想我嗎？”他的聲音很輕，嘴唇幾乎要貼上趙明月的耳朵。
像是惡魔的低語，瞬間擾亂了意志力，這幾天，的確有些想念。像是下意識，她的手漸漸環住了周應淮的腰間。
萬幸，此刻，外面的敲門聲喚醒了理智。
“如果不是你，那些情書怎麽會曝光？如果不是你，非要在塗鴉墻畫什麽月亮。所以，如果不是你，漣漪怎麽會翻成波浪？”
此時，像是有無數把刀狠狠刺向了心臟，周應淮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。
什麽是勢能？一件事情就算沒有發生，但只要它存在，就具有隨時爆發的能量。
他和她，源於沈岐，就不可逃避要過這個坎，也許，這就是命吧。
“那你打算怎麽辦？”周應淮低著頭，目光中盡是難言的落寞。
“冷處理。我已經澄清過了，和沈岐的事根本就是無中生有。不過，沒什麽人相信。那個投資人邀請我們去杭州參加活動，希望回來以後，大家可以忘記這一切。”
“你要和沈岐去旅行？”周應淮的語氣酸澀，眼神中閃過一絲委屈，“那我呢，我就不重要嗎？”
見他這個樣子，趙明月終於心軟了，“最多……有可能變成大概率咯。”
實習生的催促再次傳來，她匆匆整理了一下衣服，開門走了出去，像是做了什麽壞事似的，臉紅得像剛被鞭炮炸過。
呆在杭州的這幾天，對於沈岐幾人來說，是出差+團建。
對於找了個借口同行的周應淮來說，是處處心機的“上位”之旅。
而對於趙明月來說，意味著24小時的提心吊膽，因為她完全預計不到，將要面臨什麽樣的極限操作。
清早，李雯婷帶著公司其他人，推開了趙明月的房間，準備臨時開個會，聽到聲音的趙明月，連忙從浴室走了出來。
這時，不愧是做了一年考公題的周辰峻，有著一雙善於發現線索的眼睛，他看了看藏在被子下只露出一截的外套，好奇問道，“你的房間裏，為什麽會有男人的衣服？”
“這個衣服好眼熟啊……”沈岐眨了眨眼，“這不是我表弟的外套嗎？”
小劇場：
晚場的電影院裏，燈光昏暗。
老舅正和一個打扮漂亮的中年女人坐在一起，“你知道哪個數字最浪漫嗎？”
女人輕笑著搖了搖頭。
“你比個五。”
等她比了個五，老舅順勢伸出手，剛好十指相扣。“浪漫不？”
燈光亮起，女人快步離開，嬌嗔罵道，“真是沒正形！”
老舅一轉身，這才發現了用眼神鄙視自己的趙明月。
“玩得挺花啊，楊姨今天下午剛領的離婚證，晚上你就……”
“有沒有學過熵增原理，世事只會從有序走向無序，從規律走向混亂。”
“這就是你坑我錢的理由？”趙明月剛剛得知，之前李女士生日，老舅提議讓她和老趙出資，帶著李女士出去玩了一圈，是為了給旅行社工作的楊姨沖業績。
“一計害三賢，我們一家三口都中了你的圈套！你要是生在三國，什麽諸葛亮司馬懿郭嘉賈詡，組團都陰不過你。”
“我跟你楊姨的事，先保密啊。”老舅掏出梳子，理了理發型，“有句話說的好，健康的戀愛固然值得談，但，越禁忌越快樂。”
站在道德制高點批判老舅的時候，趙明月完全沒有想到，她也有這麽一天。
小劇場2.0：
“恭喜啊。什麽時候結婚？”
“恭喜啊。男朋友真帥！”
“恭喜啊。打算生幾個？”
一路上，趙明月感覺滿街都是過年的劉德華，所有人都在“恭喜恭喜”。
東平市就這麽大，有什麽新聞，一上午就可以傳個遍了，等再聽見的時候，保證添油加醋了不少。
“我倒是有個好主意。”陳易安合上卷宗，認真道，“你名義上跟沈岐在一起，背地裏和周應淮在一起，不就行了。”
此刻，他頭頂的法徽清晰可見，趙明月簡直不可置信，“你竟然在神聖的法院說這種話？”
“你又沒結婚，不違法。”陳易安一攤手，“最多算道德敗壞。”
……這簡直，就是撒旦的誘惑。
趙明月是否聽進去了不知道，但，周應淮正打算這麽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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